娃娃亲？
郭长城的脑袋都懵了，全然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。楚恕之又道：“我上山前，那狗官跟我讲，是你杀了我弟弟，叫我上山来剿匪……可我上山之后，却觉得全都不是那么一回事儿。”
楚恕之将前因后果都给郭长城讲了一遍，郭长城听得是云里雾里，最后只听明白了几个字：“上山剿匪”。
“原来，你最初是来剿匪的……”
郭长城低了头，这才意识到楚恕之原来是曾经骗过他的。可哪怕是被楚恕之给骗了，他也依旧觉得那么心甘情愿，甚至并不因此而恼怒，只觉得，楚恕之愿意对他坦诚相见了，真好。
“是我错了，不应当如此怀疑你。长城，你愿意原谅我吗？”
原谅？
郭长城懵了一下：他从来就没有怪罪过楚恕之，哪怕现在也是一样。即便是知道了楚恕之是来他这落枫寨卧底的，也从未责怪过。他早知道自己是山贼，做得是无本买卖，这些年来一直也都在尽力让兄弟们金盆洗手而不是继续烧杀劫掠。
就算是偶尔有那么几次，也都是配合着官府的行动，大多数时间甚至更像是一支自发的、不用朝廷养着的子弟军。
郭长城顿了顿，道：“我……我没有责怪过你。”
他的声音很小，楚恕之差点儿就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。但听清了之后，楚恕之却觉得一阵轻松：太好了，郭长城没有怨过他。
“那你可愿意嫁给我？”
他的声音故作轻松，郭长城还是看到，他的眉骨略略动了动，目光也是晦暗的。郭长城知道，楚恕之这是紧张了。
“我……我考虑考虑吧！”
郭长城低了头，也略略有些紧张。说实话，他从来没有认真地去喜欢过什么人。毕竟是个做山贼的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，到底是个吃苦受穷的命。他自己这日子已经过得足够难堪了，总不能再拉个人陪他受苦。
何况他生来就是个好龙阳的，打小儿就知道自己跟常人是不一样的，自然也就不敢肖想能有个人陪着他过什么苦日子了。
“成，我等你。”
楚恕之略一点头，抬起手来似乎想去抓郭长城的手，却又放下了手。郭长城顿了顿，也没去拉住楚恕之的手，只是略一低头，道：“我们可以试试。”
似乎，跟楚恕之在一起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郭长城没直接回山寨，而是跟着楚恕之在附近的村子里转了转。他是个鲜少出山寨的人，大多数时间都在寨子里呆着。自从当上这个山大王之后，他更是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“如何让手下改邪归正”这事儿上了。
“郭少爷好！”
这一上街，就有好些人对着郭长城点头哈腰的。楚恕之颇为疑惑，郭长城悄悄将他拉到身边，道：“这些人里有些从前是我的手下，也有些是我二舅的手下。幡然悔悟的有之，期满离家的亦有之，大多都是些旧相识了，所以才会喊我少爷。”
楚恕之眉梢略略动了动，道：“郭……少爷？”
他的称呼方式与方才那人全然无异，可这么一声下去，倒叫郭长城热了脸。也不知是怎的，分明是同样的称呼，可楚恕之叫起来，这味道总是跟旁人不一样的。
郭长城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样的感觉，只觉得楚恕之这一声“少爷”，喊得他浑身都要酥了。
“别、别这么喊！”
“那我应当怎么喊？”
楚恕之笑笑，忽然又想起了个称呼来：“大当家的？”
郭长城登时就闭嘴了。
先前不知道楚恕之是他的“娃娃亲”时也不觉得有什么，如今对方忽然说了这么个身份出来，郭长城竟觉得楚恕之不论做什么，都是在撩拨自己的心弦。他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好，只低着头，半个字儿都不说了。
“你，你不要这么叫我！好，好了，咱们回山寨吧！我多日不回去，也有些想念兄弟们了。”
“也成。”
在郭长城的事情上，楚恕之向来宽容忍让，因此也就立刻答应了郭长城的请求。郭长城略略沉默了一下，竟主动牵起了楚恕之的手。
那双手比他想象中的要粗粝些，惯于握剑的人手上总是有些薄茧的，但楚恕之手上的茧子似乎比寻常人的更厚些，一看就是从小受过艰苦训练的。
郭长城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，跟楚恕之一比，他就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。他倒是记得楚恕之刚进落枫寨的那会儿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，看得他好不揪心。
“你倒是豁达。”
“说实话，我真的不记得这件事儿了……二舅也从未跟我提过。”
郭长城转头望了望楚恕之，嗫嚅了一声。楚恕之点头：“我倒是看出来了。”
其实这事儿他也不记得了，可下山意外得知了这个消息，他竟忍不住要告诉郭长城。他从小也未曾喜欢过什么人，只记得幼年时那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叫他几乎不记得作为人的乐趣。
可骤然得知这么一个消息，竟像是得到了什么救赎。
仿佛黑夜里一道骤然明亮的光芒划破天际，指引着他朝哪儿走。凑近了瞧，其实那不过就是道烛火，可竟暖得他四肢百骸都充斥着热度。
暖得要命。
楚恕之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跟着郭长城回山寨的，只是跟着郭长城再回去的时候，看山寨的每一寸土地似乎也都不一样了。
从前不过就觉得这里是个山寨，如今倒觉得，这处是家了。
是夜，郭长城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他半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地打了好几个滚儿，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干脆一个起身从床上爬起来，跑到了天井里。月色正好，半弯的月儿映着郭长城清秀的面容，星光洒在他的脸庞上，一片安静祥和。
“你也没睡着？”
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郭长城耳畔传来，他转头过去，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；一双桃花似的眼睛里含着几分笑意，郭长城轻轻点头：“嗯，睡不着了。”
楚恕之没说话，只是朝着郭长城的位置挪了挪。他的面容的确是郭长城喜欢的那一款：刀削斧凿般的肌肉，挺括的鼻梁和略薄的嘴唇，以及一身的腱子肉，怎么看都是个令人心往神怡的男人。
“楚哥，你的……你的过去，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郭长城想，既然要了解一个人，那么必定要从过去开始了解。楚恕之沉默了一会儿，似乎是不太想回忆，但又不想拂了郭长城的意：“我……我从前，是个杀手。”
他并没有讲得很详细，从前那些吃不饱穿不暖、经常挨打的日子，他也没有讲得很透彻。那些无聊透顶的日子，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傻的，竟然被一个狗官掌控了那么多年。
还好，他逃出来了。
楚恕之暗暗庆幸他是先上了山，再去听那狗官的命令；不然，他还真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郭长城给杀了。若是真的如此，他倒是还要在那狗官的掌控下多呆上那么几年。
如今单单只是想想，楚恕之就觉得心惊胆战，庆幸自己逃离了那个牢笼。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郭长城从未想过楚恕之的过去会如此阴暗，慌乱中说了个“对不起”，却被楚恕之堵住了嘴唇：“你不必说对不起，这些也都是我想告诉你的。”
我想告诉你，还好我遇到了你。
我想告诉你，还好，还好，一切都不迟。
然而楚恕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，只是抓了抓郭长城的手。郭长城略一迟疑，也抓住了楚恕之的手。
这一抓，就是一辈子。
——————fin
——————文末BB：
这篇是我很难产的一篇，后面的故事就不补了。
到此为止吧，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~